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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「人本城市」四個面向談「零死亡願景(Vision Zero)」(三)

文/趙家麟(中原大學景觀學系教授)

車輛和它的移動所衍伸的交通問題,成為20世紀所有城市最頭痛的問題,歐洲城市在1960年代開始反思如何掙脫被車輛交通困住的局面,是讓城市從「車本」重返「人本」的先驅。歐洲城市在推動「零死亡願景(Vision Zero)」之前,已經很嚴肅地認知到「城市不能繼續被車輛占據,城市不可能,也不應該無限度的容納車輛的交通和活動,人們應該要想辦法奪回城市,讓城市再度成為以人為本的城市。」

希臘哲人亞里斯多德曾說:「一個城市必須建設得給它的市民安全感與幸福感」,如果以尺標來衡量,安全感是低標,幸福感是高標,台灣城市恐怕絕大多數連最低標準都達不到。台灣許多面向如IC產業領先世界,然而在城市街道安全與環境品質卻離先進國家非常遙遠,甚至可說是相當落後。城市道路的危險與混亂,是每一個台灣人民共同的嘆息。

借用「賽局理論」的概念,城市道路就像棋盤,每天人們都在棋盤上進行著賽局,駕車騎車是參賽,就像電腦遊戲裡的城市賽車,走路、搭車也是參賽,像是電腦遊戲裡的障礙脫逃。在台灣,長年下來,顯然人人都是道路賽局的魯蛇(輸者),差別是輸多輸少,輸多者受傷死亡,輸少者氣憤傷神,這個賽局人人都在忍受;看看別的國家城市的道路賽局,有許多已經轉輸為贏,差別是贏多贏少,那裡的賽局人們已經開始享受了。關鍵在哪裡?我們在忍受而他們在享受,關鍵在於他們修改了棋盤,也修改了規則,慢慢修,一點一點的修,越修越升級,而我們卻還在用老舊過時的棋盤和規則。

接續前文人本城市的兩個面向:(一)無車城市運動與無車市中心;(二)自行車基礎建設與自行車文化;本文將探討先進國家的城市邁向「零死亡願景(Vision Zero)」的後兩個面向:(三)減速道路設計:「交通寧靜區(Traffic Calming)」;(四)健全優質的行人環境。(三)、(四)兩項是一體的兩面,不能單獨存在,本文將一起來談。看看其他國家的棋盤是如何將這兩項合併修改和升級的。

三、減速設計:「交通寧靜區(Traffic Calming)

  • 開快車是人的天性,很少有人開車騎車上路是自動慢行的

「十次車禍九次快」這句諺語是國人從小就熟悉的,也道出了世界各國面對交通事故居高不下共同的困擾;不管是天性愛開快,或是失神而快、心急而快、恍神而快、疲累而快、驚嚇而快,車輛只要一快,事故傷亡必定隨之而來,一出事往往就懊悔莫及。弔詭的是,賣車廣告都是以標榜駕馭的快感來吸引人,讓人在手握方向盤時就進入了準備馳騁的精神狀態,年輕人騎機車,隨時都想用飆速來展現蓄積的青春活力。

  • 只要方法對,要讓駕駛自動減慢沒那麼難,問題就在,我們總沒用對方法

台灣社會集體開快車的現象和居高不下的事故明顯有關。問題是,台灣讓駕駛慢行,道路減速的做法卻依然非常落伍,還是倚賴標示和取締,有多少駕駛會因為地上寫了「慢」(圖一)或「30」、「50」,或是豎立「減速慢行」(圖二)的警告牌而減慢,大家心裡都有數。

圖一:台灣讓駕駛慢行,道路減速的做法還是倚賴標示和取締,有的在地上寫了「慢」字。(趙家麟 攝)

圖一 台灣讓駕駛慢行,道路減速的做法還是倚賴標示和取締,有的在地上寫了「慢」字。(趙家麟 攝)

圖二 豎立「減速慢行」警示牌 (趙家麟 攝)

圖二 豎立「減速慢行」警示牌 (趙家麟 攝)

除了出現攝影機或警車,駕駛會自動減慢之外,我們看到至少4種會讓車輛自動減慢的情形:(1)從大路駛進了小巷,車速自動減慢;(2)遇到道路施工,路幅變窄;(3)路面不平,或路面刨除粗糙;(4)直路變成彎路,或是轉彎,車速自動減慢。環境改變,行為跟著變,這是簡單的道理,上面幾種情形若是加以衍伸應用,成為道路設計的原則,要讓「車速自動減慢」就容易了。

如果道路設計的思維還停留在讓人們好開,「誘使」人們開快車,交通工程的終極目標依然只停留在讓交通一路「順暢」,缺乏能讓駕駛減慢的設計,按照零死亡願景的精神,不全是駕駛,而是道路設計者和政策制定者,應該承擔更大的責任。目前台灣最欠缺的,即是像英國、荷蘭、德國、日本能夠有效引導駕駛行為的細膩道路設計。

(1)何謂交通寧靜區(Traffic Calming)」?

它實際的意涵是「交通減速設施」(Traffic Calming Devices),台灣翻譯為「交通寧靜區」與原文意義並不符合;由於Calming是使其鎮定或減緩之意,這裡是指讓車速減慢,而減速的過程經常會產生更多噪音,因此翻為「寧靜」反而會造成誤導,以為是特別「安靜」的地區;此外,本意為各種道路上減速的工程作法,比較是局部的設施,中文翻譯為「區」也會造成誤解。只是台灣已經誤用此翻譯多年,本文特此說明。

「交通減速設施」的概念是在道路上製造實體的障礙,讓車輛必須迂行或減慢,在住宅區減少穿越交通,降低車流量。這套讓車行主動降速的觀念和做法,在歐洲、日本已經實施超過50年,主要的障礙物分為三大類,就是垂直障礙、水平障礙或窄化障礙來干擾車行,實際做法有幾十種,包括減速丘、減速平台、窄路口(圖三、四)、行人庇護島(圖五)、窄車道、跳動路面(圖六)、減速彎、墊高之人行穿越道等等,都是透過不同的做法,讓車輛駕駛因為道路實質環境的改變,形成不同類型的障礙,而自動減速慢行的。這種讓駕駛自動減慢的道路,稱作「自我制約的道路(Self-enforcing Road)就是駕駛在沒有外在制約因素如攝影機、警察下,為了避免撞擊障礙物而隨時「自我制約駕駛行為(減速)」的狀況。

(2)道路瘦身計畫

車速與車道寬度之間有著密切而直接的關聯性,因此為了讓車速減慢,歐洲城市很早便從車道寬度下手,成為改善道路安全的重要策略。汽車文化盛行的美國,也在1990年代開始推行街道「瘦身計畫」(Skinny Street Program),美國城市深刻體會到,以往過寬的車道所衍伸出一連串的安全與環境問題,是必須徹底檢討的。

道路瘦身可以簡單區分為「路段瘦身」與「路口瘦身」兩大類,核心精神都是與前文中讓駕駛行成「自我制約」的行為心理呼應。路段瘦身的原則就是讓車道的寬度足夠讓車輛通行即可,甚至是越緊湊越好(圖七),一點都不要多給,因為車道稍微加寬車速自然就容易加快。從這個角度來看,台灣城市街道的車道寬度至少有90%以上是過寬的。

圖七:路段瘦身就是讓車道的寬度足夠讓車輛通行即可,甚至是越緊湊越好。(趙家麟 攝)

圖七 路段瘦身就是讓車道的寬度足夠讓車輛通行即可,甚至是越緊湊越好。(趙家麟 攝)

路口往往是城市街道衝突發生的熱區,必須特別闡述「路口瘦身」的設計;他的精神是改變車行至路口常會因為空間變開闊而加速的狀況,就像是燈號快轉換或變黃燈,台灣的駕駛常有加速的習慣,這一加速,不管是直行或轉彎,發生事故的機率便大幅提升。因此,「路口瘦身」則是透過街角人行道的增胖,緊縮路口的車行空間,將路側停車帶前方的街角空間擴充至與行車空間切齊(圖八、九),讓車行不論直行或轉彎都得更謹慎小心繞過外推的街角,進而讓車速自動減慢下來。

圖八:奧地利維也納市區的路口瘦身設計。(趙家麟 攝)

圖八 奧地利維也納市區的路口瘦身設計。(趙家麟 攝)

圖九:英國倫敦市區的路口瘦身設計。(趙家麟 攝)

圖九 英國倫敦市區的路口瘦身設計。(趙家麟 攝)

「路口瘦身」(街角增胖)有四大好處:

  • 增加行人停等的空間,讓行人在外推的街角更容易預先被駕駛看見。
  • 縮短斑馬線的距離,降低了行人暴露在車流中的時間。
  • 消弭車輛在路口臨停的機會,阻礙行人通行的因子大為降低。
  • 讓路口的車行更有秩序,車速更被約束。

 (四) 健全優質的行人環境

人行道在台灣的城市像是一個奢侈品(除了台北),在歐洲城市卻是像珍雅各所說的「是城市最重要的維生器官」;歐洲國家的城市街道從商業區到住宅區,從大馬路到最小的巷弄,必定會有連續而串聯的人行道,人行優先不是口號,而是民眾日常生活的必須與必然(圖十),當巷子太窄時,可能要求犧牲的絕對不會是人行道,而是車道,可以改成單行車道(圖十一),也可以改成行人徒步街,「人道」高於「車道」才是真正符合人道精神,而要能有優質的人行道,必須要和車道同時討論調配,就是上述第(三)點的內容,才能成立。

圖十:歐洲國家人行優先不是口號,而是民 眾日常生活的必須與必然((趙家麟 攝)

圖十 歐洲國家人行優先不是口號,而是民眾日常生活的必須與必然((趙家麟 攝)

圖 11:法國里爾市區巷子太窄時,要犧牲的絕對 不會是人行道,車道可以改成單行道。(趙家麟 攝)

圖十一 法國里爾市區巷子太窄時,要犧牲的絕對 不會是人行道,車道可以改成單行道。(趙家麟 攝)

要看一個城市的文明程度,可以不需要入進任何一棟建築物,單單看他的街道上行人和車輛的優先等級,或是直接看看他的行人環境品質即可(圖十二)。在台灣生活的人們,大部分都已經忍受沒有人行道(或人行道被占據)的城市環境很久了,台灣的人民難道不需要或不值得享有一個最基本的生活環境條件嗎?下面舉幾個歐洲城市的例子,說明他們過去是如何不斷努力,讓他們的城市道路更安全,行人環境更優質的。

圖 十三:要看一個城市的文明程度,直接看看 他的行人環境品質即可。(趙家麟 攝)

圖十二 要看一個城市的文明程度,直接看看他的行人環境品質即可。(趙家麟 攝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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